渭南火车站后面的小巷子

发布时间:2025-07-04 05:19:48 来源:本站原创内容

渭南火车站后面的小巷子

火车哐当一声停下,渭南站到了。我拖着行李挤出车厢,一股混杂着方便面、汗水和铁锈的味道扑面而来。站台上人挤人,吵吵嚷嚷,广播里机械的女声一遍遍重复着什么,听得人脑仁疼。我捏着下一趟车的票,还有三个多钟头。这时间,说长不长,说短不短,干等着实在熬人。候车室?算了吧,那人多得,空气都稠了。

正琢磨着去哪儿透透气,一抬眼,瞥见出站口旁边,被几棵老槐树半遮半掩着,有条窄窄的口子。探头一瞧,嘿,后面居然藏着条巷子!灰扑扑的水泥墙根下,挤着一溜儿矮趴趴的老房子,跟前面光鲜亮丽的火车站大楼一比,像是两个世界。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烟火气儿,顺着风就飘过来了。

“过去瞅瞅?”心里头的小念头一冒出来,脚就自己迈开了。穿过那道窄缝,仿佛跨过一道无形的门槛。站台上的喧嚣,瞬间被挡在了身后。

巷子里的“老”字辈

巷子是真窄,两边的房檐都快搭到一块儿了。脚下的路坑坑洼洼,积着前两天下雨没干透的小水洼。空气里弥漫的味道可太丰富了——刚出炉的烧饼香、谁家飘出的炒菜炝锅味儿、淡淡的煤烟子气,还有点儿……嗯,像是陈年木头混合着潮湿泥土的气息。这味儿,不精致,但扎实,让人心里莫名地踏实。

没走几步,就听见“滋啦”一声响,油锅里炸东西的动静。转头一看,是家连招牌都褪色发白的小面馆,门口支着油锅。老板是个精瘦的老爷子,系着条看不出原色的围裙,正麻利地捞油条。他抬头瞅见我,咧嘴一笑,露出几颗豁牙:“刚炸的,脆着呢!来根不?配碗胡辣汤,美滴很!”那热情劲儿,让人没法拒绝。店里就三张桌子,黑黢黢的,但碗筷擦得锃亮。一碗热腾腾的胡辣汤下肚,胡椒的辣劲儿直冲脑门,整个人都活泛了。老爷子边擦灶台边絮叨,说他在这儿炸了快三十年油条,看着火车站翻新,看着人潮来了又走,“就我这老味道,没变过。”

再往前走,一家门脸更小的裁缝铺。玻璃窗上贴着红字:“缝补、改衣”。店里头光线有点暗,只听见老式缝纫机“咔哒咔哒”响得飞快。一位戴着老花镜的奶奶,头发梳得一丝不苟,正低着头,手指灵巧地摆弄着一块布料。针线在她手里,听话得像活物。我鬼使神差地摸出背包侧袋里那条划了个小口子的裤子。奶奶接过去,凑到灯下仔细看看,笑了:“小事情嘛。”她拿出个顶针套在手指上,穿针引线,动作又快又稳,没几下,那口子就服服帖帖地合拢了,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见。付钱时,她摆摆手:“小活儿,算了算了。”那股子邻里街坊的熟稔劲儿,让人心头一暖。

修车摊与“慢”时光

巷子中段稍微宽点儿,成了个小空地。最显眼的是个修自行车的小摊。地上摊着工具,油腻腻的,各种零件散落着。摊主是个壮实的中年汉子,穿着件沾满油污的工装,正蹲着鼓捣一辆二八大杠的车链子。他眉头拧着,手指头黑乎乎的,却异常灵活。链条在他手里哗啦作响,三两下就复位了。旁边还等着个推着童车的老大爷,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气和菜价。

巷子深处,几个老头儿坐在小马扎上,围着个磨得发亮的小石桌下象棋。棋子拍在桌面上,“啪”、“啪”脆响。他们下得很慢,半天才走一步,旁边看棋的比下棋的还着急,忍不住指指点点,引来一阵笑骂。阳光斜斜地穿过屋檐缝隙,落在他们花白的头发和棋盘上,时间在这里,好像被拉长了,变得粘稠又缓慢。

我靠在斑驳的墙上,看着这一切。巷子里的节奏,和几步之隔、永远急匆匆的火车站,简直是两个星球。这里没有高铁的呼啸,没有电子屏的闪烁,只有油锅的滋啦、缝纫机的咔哒、棋子的啪嗒,还有那些不高不低、带着浓浓本地口音的闲聊。一切都旧旧的,甚至有点破败,却有种奇异的生命力,像墙角钻出来的野草,自顾自地活着,热气腾腾。

掏手机想看看时间,屏幕却不亮——没电了。心里咯噔一下,赶紧摸出裤兜里的车票。糟了!刚才在面馆坐得太舒服,后来又看修车、看下棋,完全忘了时间!我拔腿就往巷子口跑,心里直打鼓。

气喘吁吁地冲回站台,那熟悉的、刺耳的汽笛声正长长地拉着——我的那趟车,绿色的车厢正缓缓启动,加速,越来越快,最后消失在铁轨尽头,只留下一阵风。

我站在空荡荡的站台上,手里攥着那张作废的车票,有点懵。晚霞已经给天空染上了一层橘红。回头望望那条幽深的巷子口,槐树叶子在风里轻轻摇晃。

站台的广播又开始催促下一班旅客了。我低头,慢慢把那张车票撕成了小碎片。奇怪,预想中的懊恼和烦躁并没有涌上来。巷子里那股子混合着油条香、机油味和旧时光的气息,好像还萦绕在鼻尖。

下一班车?不着急了。我拍了拍背包上的灰,转身,又朝着那被槐树掩映的、灰扑扑的巷口走去。那碗胡辣汤的辣劲儿,似乎还在喉咙里暖暖地烧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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