景德镇女子学院后街喝茶

发布时间:2025-06-27 16:10:42 来源:本站原创内容

女子学院后头那条巷子,活脱脱是景德镇慢悠悠的魂儿。青石板路被岁月磨得溜光水滑,两旁的铺面,十有八九都和瓷沾亲带故。你瞧,这边是卖青花小盏的,玲珑剔透;那边是捏泥巴的作坊,门帘半卷,泥味儿混着釉料味儿,就那么悠悠地飘出来。

巷子深处藏着一间小茶馆,门脸儿小得几乎被隔壁高大的瓷瓶架子给吞了。掀开那挂蓝印花布帘子进去,嗬,真是别有洞天!光线并不太亮,可那满墙、满架、满桌的青白瓷器,在昏暗中幽幽地泛着温润的光,倒像把整个景德镇的月光都收拢在了这儿。

老板娘招呼人,也带着一股子瓷的温润劲儿。她不多言语,只是麻利地拎起一把嘴儿细长的提梁小壶——壶身画着疏淡的缠枝莲,一看就是老物件儿了。滚水冲入粗陶小盖碗里,碗底那撮墨绿蜷曲的铁观音叶子,被水一激,猛地舒展开来,像是睡醒打了个呵欠。

茶汤里的众生相

茶汤渐渐显出清亮的琥珀色。端起碗,热气氤氲着扑上脸,那香气,啧,直往鼻子里钻,带着山野的清气,又有点说不清的醇厚。小心啜一口,舌尖先是微微的涩,紧接着,一股子难以言喻的甘甜就在喉咙深处弥漫开来,回旋着,不肯散去。嗯...这大概就是老茶客们说的“回甘”了吧?

小店里人不多,却像一幅活的浮世绘。窗边坐着个穿棉布裙子的女学生,捧着一本厚厚的书,指尖偶尔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,眉头微蹙,大概被什么难题困住了。角落里,两位头发花白的老先生,面前摆着一盘残局,手边茶碗里的水怕是要凉透了,半天才想起来抿一口,心思全在那楚河汉界上。还有一位大姐,就坐在我对面,面前摊开一堆青花小碟子,正拿着放大镜,细细地看碟底的款儿,嘴里念念有词。

“老板娘,这茶喝着真顺,有年头了吧?”我忍不住问。她正用一方软布,轻轻擦拭一个梅瓶的瓶口,闻言抬头笑笑:“嗯,老树上的。山里的老师傅自己焙的,一年也就出那么点儿,喝一点少一点咯。”她说话轻轻的,像怕惊扰了那些沉睡的瓷器。

窗外,暮色开始沉下来,染得青石板路泛着幽蓝的光。巷子里,下了课的女学生们三三两两走过,清脆的笑语声像碎瓷片落在地上,叮叮当当。她们或许刚下课,或许去工作室继续捏泥巴、画釉彩。隔壁作坊里,拉坯机嗡嗡的低鸣不知疲倦,那声音,竟也奇异地融入了这茶香与暮色里,成了背景里安稳的节拍。

碗里的茶添了又添,那甘甜的劲儿,一次比一次绵长。时间在这里,仿佛被这温润的茶汤泡软了,拉长了。看着那些静默的瓷器,守着茶香的老板娘,专注的茶客,还有窗外流动的青春身影——在这方寸天地间,各自安顿。原来所谓的“活着”,有时不过是一碗好茶的温度,是手上能触摸到的实在物件,是身旁陌生人呼出的那口安稳的气息。

杯底的茶汤终于淡了,余温也一点点散去。巷子里的灯次第亮起,在湿漉漉的石板上投下暖黄的光晕。起身离开时,老板娘依旧在擦拭她的瓷器,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初生的婴儿。我推开门,走进那片暖光里,舌尖上那抹悠长的回甘,却固执地萦绕着,仿佛成了身体里新长出的一小片根须,在喧嚣的缝隙中,替我牢牢抓住了点什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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