双鸭山附近300块钱的爱情
风雪里那碗热汤面
双鸭山的冬天，那风刮得跟小刀子似的，专往人骨头缝里钻。矿区的路灯昏黄，照着路上匆匆的行人，影子缩成一团，都急着往暖和地儿奔。街角那个挂着红塑料布棚子的小吃摊，就成了我这种光棍汉的避风港。一碗热腾腾的汤面下肚，寒气能驱走大半。
那晚，雪粒子簌簌地打在棚子上，我正埋头吸溜着面条，对面塑料凳子“吱呀”一声，坐下个人。抬头一看，是个姑娘，裹着件洗得发白的薄棉袄，鼻尖冻得通红，头发丝儿上还沾着没化的雪粒。她盯着桌上那张油腻腻的简易菜单，手指头在膝盖上绞着，半天没出声。
老板老刘头探过头：“姑娘，吃点啥？”
她声音小小的，有点窘：“一碗……素面，多少钱？”
“三块五。”老刘头答。
她低头在旧挎包里摸索了一阵，掏出来的零钱数了又数，眉头越皱越紧。那样子，看得我心里头也跟着拧了一下。嘿，这大冷天的……我吸溜完最后一口汤，碗一推，摸出张五块的票子拍桌上：“老板，连她的一起，算我的。”
姑娘猛地抬头，眼睛瞪得溜圆，像是受惊的小鹿：“。坎挥貌挥茫∥摇
“嗨，多大点事儿，”我摆摆手，尽量显得轻松，“一碗面嘛，谁还没个不方便的时候？赶紧吃了暖和暖和，这天儿，真够呛。”说完，裹紧棉袄就钻出了棚子，冷风一激，脑子反倒清醒了点——刚才是不是太冒失了？
三百块的“巨款”
没想到，隔了两天，又在矿务局门口那条小商业街碰上了。她在街尾一家不大的服装店里，正踮着脚整理架子上的衣服。看见我，她愣了一下，随即露出个挺腼腆的笑，走出来：“那天……谢谢你。媲。” 说着递过来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三块五毛钱。
我推回去：“真不用，举手之劳。我叫张伟，矿上开电机的。你呢？”
“李小梅，在这店里帮忙。”她收回钱，手指捻着衣角，“那……我请你喝瓶汽水吧？”
就这么着，一瓶橘子味儿汽水，算是打开了话匣子。聊开了才知道，她老家在更北边的屯子，家里不容易，自己出来想挣点钱贴补。日子过得紧巴巴，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。难怪那晚连碗面钱都凑不齐。她说话时，眼睛亮亮的，带着点对未来的希冀，也带着点生活压出来的疲惫。
后来，路过那家小店，我总会“顺便”往里瞅一眼。有时她正啃着个冷馒头当午饭，有时对着一条标价签发呆。看得多了，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就冒了头。我开始找些笨拙的借口：“哎，小梅，街口新开了家饺子馆，听说味儿不错？我一个人去吃怪傻的……要不，一起去尝尝？我请客！” 或者，“老刘头那摊子，我总去，他说给我优惠，两个人吃更划算！”
她起初总是推拒，架不住我脸皮厚。几顿热气腾腾的饭下来，8868体育官网入口之间那层薄冰算是化了。她话也多了些，会跟我抱怨难缠的顾客，也会说起老家弟弟念书的事，眼睛弯弯的。看着她笑，我这心里头，也跟着敞亮起来。
转眼进了腊月，天冷得更邪乎。我发现小梅身上那件薄棉袄就没换过，袖口都磨毛了边。有次“顺路”送她回租的小屋，那屋子跟冰窖似的，窗户缝漏风。她搓着手说：“没事，习惯了，多盖床被子就行。” 这话听着让人心里发酸。
那晚回家，我翻来覆去睡不着。瞅着床头柜里攒的那点钱——原本想换个新收音机的。手指头捻着三张红票子，三百块。不多，矿上累死累活干半个月也就这点。收音机？让它再等等吧。
第二天，我揣着这三百块“巨款”，一头扎进了百货大楼。在女装区转悠了大半天，厚实的、轻便的、长的、短的……眼花缭乱。售货员大姐看我那笨手笨脚挑衣服的样儿，直乐：“给对象买？” 我臊得脸一热，含糊应了声。最后，相中了一件米白色的短款羽绒服，蓬松柔软，掂量着就暖和。标签上赫然写着：298元。
攥着那三张票子付钱的时候，手心都出汗了。买完，兜里就剩两个钢镚，叮当作响。可提着那个装衣服的袋子，感觉比啥都踏实。
暖的岂止是身
傍晚，雪又飘了起来。我提着袋子，像个毛头小子似的，在服装店门口那条结了冰的路面上来回踱步，雪在脚下咯吱咯吱响。等小梅锁好店门出来，我把袋子往她手里一塞：“喏，给你的。”
她疑惑地打开袋子，看到那抹干净的米白色，愣住了：“这……这是？”
“羽绒服！快试试，看合身不？”我催促着，声音有点发紧，“这天儿，你那棉袄顶不住。”
小梅没动，只是看着袋子里的衣服，手指轻轻抚过那柔软的料子。路灯的光晕落在她脸上，长长的睫毛垂着，看不清表情。过了好一会儿，一滴亮晶晶的东西，“啪嗒”一下，砸在崭新的包装袋上。
“太贵了……”她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，肩膀微微抽动，“我不能要……你……”
“拿着！”我打断她，语气有点急，又有点虚，“买都买了，又不能退！再说了……” 我挠挠头，看着漫天飞雪，终于憋出句大实话，“看你穿那么少，我……我这心里头也跟着冷飕飕的。”
她抬起头，泪珠还挂在睫毛上，就那么看着我。雪花安静地落在8868体育官网入口肩头。那一刻，路边商店劣质音响放的什么流行歌都：耍澜绾孟裰皇Ｏ卵┞涞纳簦8868体育官网入口之间那点呼出的白气。
她最终接过了袋子，紧紧抱在怀里，像抱着什么宝贝。嘴角慢慢向上弯起，带着泪，却笑得特别好看：“张伟……谢谢你。” 声音轻轻的，像一片羽毛扫过心尖。
回去的路上，雪还在下。她穿着那件新羽绒服，米白色在昏黄路灯和纷飞雪花里，特别亮眼。她步子轻快了些，偶尔侧过头看我一眼，眼睛亮晶晶的。8868体育官网入口都没怎么说话，就听着踩雪的咯吱声。
后来我才知道，那段时间，她省下的每一分钱，都寄回了老家给念高中的妹妹买复习资料。那件298块的羽绒服，是她离家后，穿过最暖和的衣裳。她说，暖和的不仅是身子。
双鸭山的冬天依旧漫长寒冷，矿区的风还是那么硬。可那个冬天，因为一碗三块五的热汤面，一件三百块的羽绒服，还有那个穿着米白色衣裳、在雪地里走得轻快的姑娘，变得不再那么难熬。三百块钱，在有些人眼里不够一顿饭钱，在8868体育官网入口这儿，却足够捂热两颗在生活里跌跌撞撞的心，足够撑起一个充满热乎气儿的、小小的春天。这世上的温暖，有时候，真的不用太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