渭南便宜的巷子
渭南城里的日头一晒,肚子里那点早饭早就消磨得没影儿了。钻进哪条巷子才能填饱肚子又不至于让钱包发虚?嘿,这念头一起,脚就不由自主往那些看着旧兮兮、烟火气却顶顶足实的巷子里拐。
清晨的烟火账本
巷口的老杨树底下,支着几张油光发亮的小木桌。老板娘系着白围裙,手里的大勺在滚烫的油锅里搅动着金黄的面条。油泼辣子“滋啦”一声浇下去,那股子霸道的香气,简直能顺着巷子飘出二里地去,直往人鼻孔里钻。“一碗油泼,宽面!”刚落座,那盛得溜尖的大碗面就墩在了面前。红油、青菜、豆芽衬着宽厚的面条,热气腾腾。旁边老食客吸溜得山响,额角冒汗,心满意足。问价钱?老板娘头也不抬,手指飞快地拨着油腻的算盘珠子,那珠子碰撞的声音脆生生的,像落下的雨点:“宽面八块,细面七块五!”——这账本,就刻在清晨的空气里,刻在食客油亮的嘴角上。
再往里走几步,拐个弯,豁然开朗。好家伙!小小一块空地上,简直是个活色生香的早市博物馆!头发花白的大爷守着几捆沾着露水的小青菜,绿得晃眼;大妈面前竹筛子里堆着小山似的红皮鸡蛋;刚出炉的白馍馍热气腾腾地躺在簸箩里,麦香勾人。最热闹的是那卖菜盒的小摊,面皮在案板上甩得啪啪响,韭菜粉条馅儿塞得鼓鼓囊囊,丢进油锅一炸,金黄酥脆。刚出锅烫手,吹着气咬一口,外皮酥得掉渣,里面鲜香滚烫。“多钱一个?”“一块五!”摊主大姐麻利地用草纸一包递过来。一块五毛钱,换一个扎实滚烫的满足感,这买卖,划算得很。
午后的市井算盘
日头爬高了,巷子里换了一副面孔。树荫下支起了棋盘,楚河汉界,杀伐无声。修鞋的老匠人鼻梁上架着老花镜,小锤子在鞋跟上敲出笃笃的节奏,像给这悠闲的午后打着拍子。杂货铺门口,老板娘坐在小马扎上,手里择着豆角,眼睛却瞄着巷子里过往的人影,偶尔和相熟的街坊拉两句家常:“他姨,今儿这豆角嫩得很,拿点回去?”几毛钱一斤的时令菜,就在这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里成交了。
巷子深处,理发铺的红白蓝转筒慢悠悠地转着。老师傅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大褂,一把推子用得油光水滑。客人往那张老式铁椅子上一坐,围布一抖,“咔嚓咔嚓”声就在安静的午后响起来。“还是老样子,推短点?”“嗯,利索就行。”没有花哨的名头,不推销办卡,剃个头,也就十块钱。老师傅动作稳当,末了用热毛巾给客人敷一敷脖颈,那份周到,是几十年老街坊才有的熨帖。
黄昏的饱暖滋味
日头西沉,巷子又活泛起来,成了觅食者的天堂。支起的小煤炉上,砂锅咕嘟咕嘟冒着泡,排骨的浓香混着豆腐白菜的鲜甜,直往人胃里钻。卖浆水鱼鱼的小摊前围满了人,酸香开胃的气息飘得老远。老板娘手脚麻利,雪白的鱼鱼儿滑进碗里,浇上酸香的浆水,再点一勺油泼辣子,“五块一碗!”
最是那烤肉摊子烟火气盛。简易的折叠桌凳沿墙根一溜排开。炭火通红,肉串在铁架上滋滋作响,油脂滴落,腾起一阵带着焦香的烟雾。老板光着膀子,汗珠子顺着脊梁往下淌,手里扇子摇得飞快,大声吆喝着:“烤筋烤油,五串十块!”食客们围坐,白瓷碗里倒满本地啤酒,咬一口焦香的烤肉,碰一下杯,嗓门也跟着炭火旺起来。巷子里的灯昏暗,可那笑闹声、碰杯声、烤肉的滋滋声,交织在一起,就是最实在的、让人心安的市井交响。
走出这巷子,城市的霓虹亮得晃眼。可胃里是饱的,心也是暖的。那些三五块钱一碗的面,一块五一个的菜盒,十块钱剃的头……巷子里的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,算的从来不是虚头巴脑的账。它清清楚楚地告诉你:用不着掏空口袋,也能踏踏实实地活着,热热乎乎地吃着,在这渭南城最烟火、最便宜的巷弄深处,日子自有它朴素却坚韧的底气。这底气,就藏在那碗油泼面升腾的热气里,在那修鞋匠笃笃的敲打声中,也在烤肉摊子腾起的烟火气中,熨帖着每一个走进巷子寻找饱暖的平常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