绥化200元的小巷子

发布时间:2025-07-04 08:37:55 来源:本站原创内容

绥化200元的小巷子

刚到绥化那会儿,落脚成了头等大事。钱包瘪得跟啥似的,中介推的那些亮堂楼房,瞅一眼租金,心就凉半截。正发愁呢,街角蹬三轮的大爷叼着烟卷,眯缝着眼朝我努努嘴:“小伙子,找便宜地儿?往东头巷子里钻钻,兴许有戏。”

顺着他指的方向,我七拐八绕,钻进了一条巷子。巷子窄,两边的平房挤挤挨挨,墙皮斑驳得像掉了漆的老柜子。电线在头顶胡乱纠缠,晾衣绳上挂着各色衣裳,滴着水。空气里有股混合味儿——煤烟味、饭菜香,还有点淡淡的潮湿气。巷子口蹲着几个大爷下象棋,棋子拍得啪啪响。我心里直打鼓,这地儿能住人?

“租房?”一个嗑瓜子的大妈眼皮都没抬,“往里走,倒数第二家,老张家那偏厦子好像空着。”

找到地方,一个头发花白、穿着洗得发白中山装的老爷子开了门。屋里光线暗,堆着不少旧书旧报。听说我想租那间挨着院墙的小偏厦,他伸出两根手指头:“二百,一个月,包水电。就这价儿。”

“二百?”我差点以为自己听岔了。这年头,二百块能租个啥?在城里连个像样的储物间都够呛。老爷子点点头,领我绕到屋后。偏厦子是真。簿褪锤銎椒剑徽啪砂宕玻徽湃惩茸雷樱浇怯懈鲂÷樱安AЩ沽蚜说牢疲猛该鹘捍匙。但出乎意料的,还算干净。“就图个清静,空着也是空着。”老爷子摆摆手,没多话。得,就这儿了!这价格,还要啥自行车?

张大爷的报纸和老花镜

房东张大爷退休前是厂里的技术员,老伴儿走得早,儿女都在外地。他最大的消遣,就是看报。每天下午雷打不动,搬个小马扎坐在院门口,戴着老花镜,捧着一份《参考消息》,看得入神。那专注劲儿,仿佛手里捧的是啥稀世珍宝。

“大爷,这国际形势,您老研究得透透的啊?”有次我下班早,凑过去搭话。

他推推老花镜,从报纸上沿瞅我一眼,慢悠悠地说:“嗨,瞎看。就是…习惯了。这人。劬ψ艿糜懈雎浯。”他拍拍厚厚的报纸,“这里头,世界大着呢。咱这小巷子,外头刮风下雨,里头…也就听听响儿。”他话不多,但偶尔蹦出这么一句,总让我愣一愣。他桌上那摞报纸,快有半人高,边角都磨毛了。我总觉得,那堆发黄的新闻纸,是他对抗这小小院落外巨大沉默的唯一武器。

收废品的李婶和她的小闺女

巷子中间住着李婶,干收废品的营生。她嗓门亮,力气也大,蹬着辆焊了铁框子的破三轮,天天早出晚归。她男人好像身体不好,常年窝在屋里,很少露面。最显眼的是她闺女,叫妞妞,五六岁的样子,脸蛋总是红扑扑的,扎着两个倔强的小辫儿。

妞妞是巷子里的“小太阳”。李婶出车,就把她托给隔壁王奶奶。这丫头一点儿不认生,搬个小板凳,要么帮王奶奶择菜,要么就拿根粉笔头,在自家斑驳的红砖墙上画画——歪歪扭扭的小花小草,还有她妈妈那辆“威风”的三轮车。她看见我,会咧开嘴笑,脆生生地喊:“叔叔下班啦!”

有次下大雨,李婶的三轮陷在巷口的泥坑里,一车废纸壳泡了水,死沉。她咬着牙使劲推,脸都憋红了,车子纹丝不动。我赶紧跑过去帮忙。妞妞不知啥时候也冲了出来,小小的身子顶着雨,踮着脚用她的小手拼命去推那巨大的车斗,嘴里还给自己鼓劲:“嘿哟!嘿哟!”

雨水顺着她的刘海往下淌,大眼睛里全是认真。那一刻,巷子里湿漉漉的砖墙、泥泞的地面,仿佛都被这小丫头片子用劲儿推得…亮堂了一点。

夜班人老周和那盏午夜灯

我隔壁住的是老周,一个沉默得像块石头的中年汉子。他在哪上班?没人说得清。只知道他昼伏夜出,神神秘秘。每天天擦黑,他才悄无声息地推门出来,裹紧他那件看不出本色的棉袄,影子一样融入夜色。等我早上挣扎着起床时,他那边早就没了动静。

唯一能证明他存在过的,是深夜窗缝里透出的那点昏黄灯光,还有偶尔压抑的、沉闷的咳嗽声。有回我加班到后半夜,冻得哆哆嗦嗦回来,正撞见他蹲在自家门口的小煤炉前煮东西。炉火映着他半边脸,沟壑纵横,写满了疲惫。

“周哥,才回来。俊蔽沂宰糯蛘泻。

他猛地抬头,眼神里有点被打扰的惊惶,看清是我,才含糊地“嗯”了一声,飞快地低下头,用筷子搅动着小锅里翻滚的面条。锅里白气腾腾,:怂牧。空气里只有面条咕嘟咕嘟的声音,和他粗重的呼吸。他没再说话,我也没敢多问。那盏午夜亮起的灯,那口小锅里翻滚的白气,成了我对老周最深的印象——沉重,无声,像这条巷子本身的一部分。

日子像巷子口那棵老榆树的叶子,绿了又黄。二百块的小屋,冬天冷得像冰窖,炉子烧起来,烟囱得伺候好,不然准倒灌一屋子烟。夏天又闷得像蒸笼,蚊子嗡嗡地开轰炸机。可奇怪的是,住久了,这破地方竟也生出点“家”的味道。听着张大爷翻报纸的沙沙声,妞妞咯咯的笑声,甚至老周深夜那几声咳嗽,心里反而有种奇怪的踏实。

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,我因为工作调动要离开了。收拾那点可怜家当,也就一个行李箱。跟张大爷道别,他摘下老花镜,看了我一会儿,点点头:“嗯,走吧,年轻人,是该往亮堂地方奔。”没多余的话。李婶那天特意没出车,塞给我几个还温乎的煮鸡蛋:“路上垫吧垫吧。”妞妞拉着我的衣角,仰着小脸问:“叔叔还回来不?”

拖着箱子走出巷口,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。雪花静静地落,覆盖了坑洼的路面,覆盖了斑驳的砖墙,覆盖了李婶的三轮车辙印。那些二百块承载的窘迫、挣扎、微小的温暖和沉重的叹息,都在这初雪的覆盖下,变得:磺。

巷子还是那条巷子,低矮,沉默,蜷缩在城市不起眼的角落。我离开了,但我知道,明天,后天,或许又会有一个揣着微薄希望和干瘪钱包的人,像当初的我一样,循着某种隐秘的指引,找到这里,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门,住进下一个“二百元”的故事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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